梅花歡喜笑迎春
□ 衣名
“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贝笞匀坏木A獨鐘情于梅花,元代詩人楊維楨這兩句膾炙人口的詩句。對凌寒而發(fā),力挽春回的梅花給予了由衷贊賞。
我國是梅的故鄉(xiāng),梅和我們炎黃世胄有著深厚緣情。古人認為梅花五辯。象征)五福。五福者,快樂、幸福、長壽、順利,平安也。梅花疏影橫斜,色香獨絕,且臨冰育蕾,花發(fā)群芳之先。人們愛其風韻標格,便與堅貞、清逸的松竹尊為“歲寒三友”,點綴冬日庭院,獨擅其美。在選國花評比中,我投其一票,深為它已操勝券而自豪。
梅花得到人們的愛慕由來已久,并對它有著深厚的感情。早在兩千多年前的《詩經(jīng)》中就有“侯栗侯梅”“其子在梅”“墓門有梅”等關于梅的詩句。召南有“標有梅”篇,這是一位妙齡少女回春的情歌。全詩三章,每章前兩句均以梅子墜落比喻春易逝,渴望能很快找到意中男子,并且宣稱不要彩禮,馬上就跟了過去。這位女子熱烈而坦蕩的情懷卻也讓人欽佩,自然她會如愿以償,美滿幸福。詩人林和靖隱居西湖孤山,把梅當作自己假想中的妻子,孟浩然踏雪尋梅,引它為知己,明周朝俊的《紅梅記》中,寫裴舜卿和盧昭容的心事,以梅為紅娘。越劇有《二度梅》,評彈有《梅花修》,戲曲有《梅花配》,都把梅比作堅貞不屈、忠于摯情的可敬可愛的少女。歷史上以梅為典故和傳說的,更是不可勝數(shù)。我國古代最高的軍銜稱“鹽梅上將”。盛青樂府中,有數(shù)不清的《梅花落》?!度龂萘x》中曹孟德的“青梅煮酒論英雄”和“望梅止渴”的故事,也都是借助于“梅”來進行具有遠見的政治分析和鼓舞士氣的。
梅樹的壽命很長,可享千歲。浙江天臺山國清寺有棵隋梅,樹齡已有1300多年,可以稱得上梅中的“老壽星”了。杭州超山浮香閣有株唐梅,老干枯死后又發(fā)新枝,莖細枝繁,新蕾綻放,也令人叫絕。
神話《白蛇傳》中曾講到“烏梅”辟疫的故事。古時用梅花煮粥,清香開胃能散郁;蒸露點茶,止渴生津可助氣?,F(xiàn)在經(jīng)過分析,梅對白喉、炭疽、枯草等桿菌、葡萄球菌,大腸、肺炎、痢疾等病菌都有抑制作用和良好療效,還能抗多種過敏性反應。奇怪的是梅對頑固不化的牛皮癬,也卓有成效。古代一些醫(yī)書上介紹說它性平、味酸、無毒,能入肝、脾、肺和大腸諸經(jīng)。能治久咳瀉痢,殺蟲止瘧以及婦女的血崩,小兒的頭瘡等多種疾病,甚至青痣胬肉都能去掉。更能解酒毒、魚毒、馬肝毒和硫磺毒。真是多才多藝的靈方妙藥!
梅還是畫和詩的重要源泉。王冕的《墨梅》:“不要人夸好顏色,只流清氣滿乾坤”充分表達了受壓迫者決不與統(tǒng)治者妥協(xié)的崇高氣節(jié)。林通的三聯(lián):“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雪后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枝”“池水倒窺疏影動,房簾斜入一枝低”,用詞生動、優(yōu)美、妥切,使許多人拍案贊許。宋代陳從古把歷來寫梅的詩,搜集到八百余首。程祁和段子沖二人,以梅為題,互相唱和多達一千余首。黃大輿的《梅宛》止于宋時,已有十卷。宋伯仁撰的《梅花喜神譜》載寫梅花諸法,就有百圖。自宋至當代,這二項統(tǒng)計似乎比較困難,梅詩、梅畫已經(jīng)難以勝數(shù)了。大詩人白居易離別杭州時曾有“伍相廟邊繁似雪,孤山園里麗如妝?!钡脑伱吩娋洹Uf起孤山,人們自然會想到那位“梅妻鶴子”的林和靖來。世傳這位詩人隱居孤山20年,種梅樹360株,養(yǎng)二鶴,有客來訪,童子便縱鶴放飛,他見鶴必棹舟歸來會客。他的《山園小梅》詩被后人推為詠梅絕唱?!恫虒挿蛟娫挕氛f:“林和靖《梅花詩》,疏影暗香一聯(lián),誠為警絕。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痹娙送ㄟ^精細的觀察和切身的感受,從多方面描摹和塑造了梅花的英姿和高潔淡雅的形象,被譽為神來之筆,真是靜中寓動,化香為形,水月相映,花韻飄逸。難怪宋人王淇說梅花仙子“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了。
據(jù)宋代周必大《二老堂詩話》記載:“政和中,廬陵太守程祁,學有淵源,尤工詩,在郡六年??と硕巫記_,字謙叔,學問過人,自號潛叟。郡以遺逸八行薦,力辭。與程唱酬《梅花》絕句,展轉千首,識者已嘆其博。近歲有同年陳從古,字希顏,裒古今梅花詩八百篇,一一次韻。其自序云:‘在漢晉未之或聞,自宋鮑照以下,僅得十七人,共二十一首。唐詩人最盛,杜少陵才二首,白樂天四首,元微之、韓退之、柳子厚、劉夢得、杜牧之各一首。自余不過一二,如李翰林、韋蘇州、孟東野、皮日休諸人,則又寂無一篇。至本朝方盛行,而余日積月累,酬和千篇云?!边@段話基本總括了宋以前梅花詩史的概貌。
宋代大詩人蘇東坡、陸游筆下的梅花紛呈異彩,獨具靈性,傳說浙江超山20株宋梅系蘇東坡親自栽植于超山大明堂,其后漸次繁衍而有周圍30余里之梅林。東坡詠詩甚多,略拈一絕可窺一斑:“春入西湖到處花,裙腰芳草抱山斜。盈盈解佩臨煙浦,脈脈當壚傍酒家?!焙靡环芾斓膶懸猱嫞∮纱丝深I略“妙筆生花”的佳趣。愛國詩人陸游一生酷愛梅花,詠梅詩詞竟有百首之多?;虮雀呷恕⒒虮入[士、或比仙人,或比素娥,皆立意新穎,不落窠臼?!奥劦烂坊ㄛ邥燥L,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痹僖蕴貙戠R頭重疊放映,梅乎人乎?神貌莫瓣,愛溢詩行,香飄云外,讀后不禁拍案叫絕!其他如“過時自合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向來冰雪凝嚴地,力斡春回竟是誰”等佳句,通過梅花形象的刻畫,曲折地表達了因受排擠打擊的內(nèi)心憤懣,真實地表達了這位正直詩人對封建腐朽勢力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和堅貞品格。
梅花歷來被看作是我國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象征,它一直鼓舞著人們熱愛祖國,奮發(fā)向上,堅守節(jié)操,自強不息。面對隔年而來的習習春風和寒梅盈枝的景象,我忽然想到魯迅先生曾精辟地用梅作比﹕“中國真同梅樹一樣,看它衰老腐朽到不成一個樣子,一忽兒挺生一兩條新梢,又回復到繁花密綴,綠葉蔥蘢的景象了!”
冬梅已傳春消息,喚來百花爭艷芳。
出墻紅杏堪共賞,何妨下期再評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