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洗澡
□ 張竹君
近臘月,買了個泡澡桶,覺得淋浴洗的不過癮,想洗洗泡澡。泡澡桶一到,就放水一試,泡著泡著笑了起來,家人問:“笑什么?”笑著笑著又哭了!家人又問:“泡個澡怎么還哭了?”
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過年帶我去澡堂洗澡!
那會,縣城里就有一個澡堂,設(shè)在一個單位的院子里。一排兩層平房,二層是單間盆塘,一層是通房。通房隔一大間,水泥砌兩個大坑,分開男女,剩余的空間候澡休息。放幾張簡易木床,洗澡人的衣裳都堆在上面。偌大的空間,生一個火爐取暖,一坑能容納四五十人,一坑水從早洗到晚,洗澡時間規(guī)定一波一個小時,中間加一次熱水,晚上徹底換一次清水,熱水來源于燒炭鍋爐。
澡堂,是否全年全天服務(wù),我不知道,平常爸爸媽媽從來不帶我去洗,家里放個鐵盆一年擦那么一兩次。年年到了過年前幾天的晚上,帶我去澡堂洗澡,洗的是大池子。到過年那幾天,大池子澡票,也一票難求,大人全票二角,小孩半票。從買票,到安排能不能在放水的第一時間洗上,爸爸提前幾天就開始找熟人疏關(guān)系,相對晚上洗的人比較少,所以爸爸找人常常把我們安排在晚上,帶著我去洗過年澡。
我家住的地方離澡堂很遠(yuǎn),要趕放水的第一時間進(jìn)池子。一路上,兩只小腿趕不上爸爸媽媽強(qiáng)拉硬拽,加之又冷又瞌睡,說實(shí)話,哪個小孩愿意讓大人搓澡像扒皮一樣?我反正提起洗澡,就不情愿,情緒要鬧到洗完。
說是晚上人少,澡堂的大門外早以黑壓壓等一大堆人,有熟人的人,不只爸爸媽媽,管大門的那個人其實(shí)不老,人們都喊他張大爺,一口一個大爺喊著,一根一根大前門遞著。張大爺嘴里叼的,耳朵上插的都是大前門。誰喊得響,誰遞得快,放誰進(jìn)去第一道門。只要從大門能進(jìn)去,就有望放到池子里去。我的手被爸爸拽得死死的。往進(jìn)擠時,爸爸一把提起拽了進(jìn)去。進(jìn)到院子里,爸爸媽媽又東瞅瞅西看看。熟人又把我們放進(jìn)了第二道門,澡堂子的過道。過道里稍暖和些,還能偷偷的推開門縫看前一撥洗完了沒?別說,就像煮餃子一樣,一鍋出來再一鍋。
時間不容在候澡間逗久,媽媽三扯五拽地扒了衣服,拉上我直奔女池子。害羞的我扭扭捏捏,媽媽自我安慰:“都是女的,怕什么”!赤條條地趕緊跑進(jìn)大坑里,才覺得冰涼的身子有點(diǎn)溫暖。
一個小時,泡洗不能閑,媽媽忙著對我開始扒皮式搓泥。一只手拽著,一只手使勁的搓,痛得我力爭掙脫,我越掙扎,媽媽越使勁,越罵罵咧咧。干凈了,媽媽把我提到外面等著,讓我站著別動。這個時候不怕赤裸裸,滿堂的霧氣,什么也看不清楚,原地等待著媽媽洗完。媽媽就像答卷子,沒聽到三令五申的催促不出來。完事了,媽媽用濕漉漉的毛巾擦擦,拽著我趕緊找衣服,凍得直打哆嗦,衣服穿起不怎么順暢,媽媽把我的身體提起來翻過去,我又開始了抵觸。
夜深了,爸爸背著我往回走,媽媽問我舒服不?我的回答,不舒服!爸爸媽媽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泡澡桶真的不錯,泡著泡著我又笑了,覺得無比幸福,覺得無比溫暖,覺得無比知足,泡澡洗完了,再淋浴沖沖,軟綿綿的浴巾包裹身體,誰敢說家里泡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