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軒·孟嘗君②
門客
□ 李牧
田嬰的封地在薛城,這里本是薛國的地盤,幾十年前,齊威王出兵滅薛,便把薛城封給了小兒子田嬰。
薛城在齊、魏、楚三國交界之處,只要不打仗,薛地的百姓做做生意、種種田,收入還是很不錯的,他們收入好了,作為領(lǐng)主,自然收入更好。而齊、魏、楚近幾十年間相處的還算和平,田嬰又長袖善舞,與三國的高層都是非常好的關(guān)系,即便其間有些摩擦,也絕對不會連累到薛地。薛城在田嬰的精心經(jīng)營下,發(fā)展得蒸蒸日上,財源滾滾。再加上田嬰在臨淄的各項產(chǎn)業(yè),也大都賺得盆滿缽滿。所以,田嬰留給孟嘗君的錢財,就多了去了。
孟嘗君繼承了田嬰薛公的位置,卻沒有像父親一樣,當上齊國的相國。這個原因嘛,當然是他還年輕,資歷不夠。另外,齊王也總不能把相國這樣重要的位置,變成田嬰父子的專利。孟嘗君倒也無所謂,反正,他現(xiàn)在的錢多得花也花不完。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足夠的錢,假以時日,權(quán)勢自然也隨之而來啦。
孟嘗君現(xiàn)在可謂志滿意得,他大張旗鼓地開始招徠天下賢士。說是賢士,實際上,只要是個人,略有所長,肯來投奔,孟嘗君就照收不誤。來了,包吃包喝,還有工資補助可領(lǐng)。不僅如此,他肯收留任何人。所謂任何人,就是說,無論是殺過人的、作奸犯科被官府通緝的、與人結(jié)仇來此避仇的、生意失敗找口飯吃的,或者,干脆就是因為窮,想來這里領(lǐng)工資養(yǎng)家的,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他都收留。
天下能有這等美事!對于一些人來說,薛城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谑?,列國間許多人慕名投奔而來。有的人,是為了在孟嘗君府上謀得一口飯吃;更多的人,拖家?guī)Э?,就是要在薛城安家討生活。一時間,薛城人來人往,更加繁華起來。
對于來投奔的人,孟嘗君敞開大門歡迎,都給好吃好喝養(yǎng)了起來。這樣的門客常年保持在三千人以上。三千人吶,那個時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不過,孟嘗君有錢。有錢就任性,他喜歡這樣做,旁人也不敢多說一句。
這幾千門客,良莠不齊,其中混日子、混工資的不少,但是有真本事的,也不在少數(shù)。即便沒什么本領(lǐng)的人,吃人家的、拿人家的,當人家有事的時候,也會勇敢地同大家一起沖出去,幫幫人場總是會的。
就這樣,孟嘗君憑借著雄厚的財力和幾千門客,不僅在齊國名聲大振,而且在列國間,人們提起來,輕易都不敢說他的壞話。
為什么呢?因為,受他恩惠的人,太多了。
孟嘗君貴為齊國王族成員、薛公、三千門客的首領(lǐng),他本身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幫忙。但是他朋友多,朋友提出要求,他總是要令朋友心滿意足。能用錢來解決,最簡單,馬上大筆金銀奉上;用錢解決不了的,他只要一個示意,就會有門客用劍,把這事給辦妥了。這樣時間長了,可不就受他恩惠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常常心存報答他的念頭,即便是聽到有人說孟嘗君壞話,也要親自上門,為孟嘗君討個公道!所以,只要孟嘗君開口,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雖然孟嘗君掌握的力量非常令人恐懼,但是他本人,日常待人,那是絕對的謙虛禮讓,令人如沐春風(fēng)。和他結(jié)交的人,人人都覺得孟嘗君對自己特別好。
舉個例子:對于來投奔的人,只要有時間,孟嘗君都親自接待,在客廳的屏風(fēng)背后,會有一位書記員。孟嘗君與來客聊天拉家常,非常巧妙地詢問來人來自哪里、住在哪里、擅長什么本事、有什么親戚朋友、有什么困難、有什么心愿等等……書記員就會把這一切都詳細地記錄下來。
往往等來客回家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家中缺糧的,孟嘗君的使者已經(jīng)給放下了兩大袋糧食;缺錢的,那放下的就是錢財;得罪了人的,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等在家中,求著與他和解了;與人有血仇的,過幾天,他就能聽到仇人被殺的消息……什么事都沒有的,也會發(fā)現(xiàn),孟嘗君的使者上門,表示慰問,并有禮品相贈。
來人被感動的無以復(fù)加。這可是名動列國,威名赫赫的孟嘗君?。〔辉跂|西多少,而是這份尊重,實在令人萬死也難以報答?。?/p>
日常與人交往時,孟嘗君絲毫不將王族貴公子的自高自傲擺在臉上,他與大家打成一片,吃飯飲酒聊天,都和朋友一樣。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顯示絲毫的特權(quán)。
有一次,孟嘗君與門客們一起吃晚飯。以前吃飯,大家都是分餐制,一人一個食案,上面擺著餐食。有個新來的門客眼神不好,脾氣很大,他看到自己盤中只有幾片肉,還有一些稀粥蔬果饅頭,認為自己沒有受到重視,心中不高興,抬頭向遠處坐在主位的孟嘗君望去,隱約看到他的盤子里似乎堆滿了大魚大肉,他頓時怒氣勃發(fā),當場摔了盤子,站起身要走。
一起吃飯的門客們都嚇了一跳,覺得這人發(fā)什么神經(jīng),好好地吃個飯,都要這樣搗亂。孟嘗君也很是納悶,慌忙讓人前去問他,到底怎么了?這個門客哼哼了兩聲,道:“早就聽說,薛公待人至誠。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孟嘗君一聽,立馬來了興趣,覺得這人說不定是位大才,采取這種手段,是要給自己講一番大道理了。于是,他趕忙走到這位門客面前,作揖道:“田文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還請先生指明,田文聞過即改。”
這位門客見孟嘗君非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如此彬彬有禮,給足了自己面子,心中也有點忐忑。但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馬上就轉(zhuǎn)彎。硬著頭皮道:“你號稱與我們吃一樣的飯,結(jié)果呢,你自己吃香喝辣,給我們的,卻是些粗茶淡飯。你自己偷偷用餐,倒也罷了??墒乾F(xiàn)在與我們一起共餐,食物居然分別也這么大。你這樣做,是在羞辱我們嗎?”
孟嘗君一聽,原來是這么回事,便道:“哦,原來如此。先生誤會了。田文所食,與大家并無不同?!彼辛苏辛耸郑屓税炎约旱氖嘲柑Я诉^來,往這個門客面前一放,笑道:“先生請看?!?/p>
這門客定睛一看,飯菜與自己的一模一樣。他羞愧難當,道:“我真是小人之心。”趁大家不注意,拔劍自殺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時不時就會傳出來幾件,結(jié)果就是孟嘗君的名氣越來越大,越傳越廣,終于傳到了秦昭襄王耳中。秦王就有了請孟嘗君來做秦國相國的念頭。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