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上林
□ 田文海
先是汾陽市詩歌協(xié)會組織男男女女十七八人來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落,在那所綠樹環(huán)繞,古樸幽靜的宅院里舉行了詩歌創(chuàng)作基地掛牌儀式。然后被告知參加掛牌活動者是有創(chuàng)作任務(wù)的,我就想寫一首詩來“敷衍了事”。提筆之際才意識到,竟然忽略了那個山村的名字究竟是哪幾個字。急忙打電話詢問,得到肯定的回答:上林舍。我有點愣怔,這么個地處窮山僻壤的村落怎么會用這幾個字呢?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是子虛還是烏有了,被亡是公先生奚落: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
創(chuàng)作任務(wù)還是要完成的,便寫了一首拙詩:樂山的仁者/挽上林舍多情的風(fēng)輕舞蹁躚/樂水的智者/伴上林泉清幽的旋律低吟唱念/秀木花草抖落昨夜的月色浪漫/搖曳綠意沐浴陽光燦爛/花翅的鳥兒叼著謎底炫耀先知的歡然/小草依偎大樹靜靜聆聽知了的宣言/知了知了/這是繆斯女神深情的眷戀/他們攜杏花春雨撫慰峰巒/他們播得造花香山水之間/他們都是繆斯女神的孩子/扶犁品味小米核桃的香甜/犁歌一曲化作山歡水笑的詩篇。詩寫了,以我業(yè)余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一貫的態(tài)度,便不去管結(jié)果如何了。
時至2013年初夏,有朋友打來電話說,給我在上林舍租了塊菜地。朋友語氣興奮地告訴我,這菜地是用泉水澆灌的,不上化學(xué)肥料,也不打農(nóng)藥,保證綠色無污染。長下多少算多少,不圖數(shù)量圖品質(zhì),吃著放心、養(yǎng)生。還能體驗農(nóng)人生活。朋友說得這般美好,我當(dāng)即就表示了感謝。隔一個月,有的菜就成熟了,我和朋友一起去菜地摘菜。偌大一片菜地被插在地頭的一塊塊木牌分隔,木牌上寫著的都是QQ網(wǎng)名。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網(wǎng)名和屬地,激情采摘,紅的西紅柿、綠的黃瓜、尖尖的辣椒、圓圓的茴子白……這里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上林舍開心菜園。開心菜園讓我案牘勞形的生活平添了諸多快樂和情趣。第二年,我毫不猶豫擴大了租地面積,還興致勃勃介紹幾位朋友也租了菜地。也許是業(yè)余文學(xué)寫作養(yǎng)成的毛病,我高興了就想寫點東西抒發(fā),因就以新韻寫了七律一首:
上林隅地熟新菜,喚友呼朋快蒞臨。
市井浮華高富帥,山中質(zhì)樸仿農(nóng)民。
清泉唱動擷英曲,鐵路龍行入隧陰。
美夢能圓誰自信,耕耘播種靠辛勤。
我是喜歡上上林舍了,就想知道上林舍這個村名的由來。因為上林舍周邊的村莊大多是以姓氏和地里方位而得名的,唯獨這里卻使用了“上林”這個氤氳著皇家氣息的詞匯。我知道,古長安以西,有過秦王朝的舊苑,苑名上林。經(jīng)漢武帝擴建,形成了南傍終南山,北濱渭水,周圍三百里,內(nèi)有離宮七十所,珍樹異卉三千余種的格局。西漢辭賦家司馬相如創(chuàng)作了一篇《上林賦》,以贍麗辭藻渲染,盡數(shù)上林苑鋪張揚厲。而汾陽這個上林舍又是如何呢?沒有任何記載和傳說,只道穿村而過的泉水就叫上林泉。難道是因泉得名?那么泉又是因何得名?說不清就只能存疑了。汾陽上林舍屬栗家莊鄉(xiāng),有老話說,先有上林泉,后有栗家莊。出市區(qū)沿盤山的路向西行,過栗家莊,再過安家莊水庫,才能見到上林泉河道。從安家莊水庫始足,沿逶迤河道逆水而上近三公里,方得見上林泉源頭。汾陽自古被稱為“旱碼頭”,旱碼頭就是缺水的碼頭吧。汾陽缺水,汾陽人就稀罕水。上林舍山梁那邊有一條千年古道,那里有一股清泉,人稱向陽峽泉。但是太中銀鐵路呂梁段隧道工程施工中,鑿涵洞鑿壞了泉眼,泉水便斷流了。好在上林舍這邊開鑿隧道的時候,這一股泉水卻就找到了出口,并與隧道那頭的吳城泉和隧道這邊的上林泉融會貫通噴涌而出,宣泄著同為奧陶水系的激情澎湃。端的是,漢王朝上林苑有“蕩蕩乎八川分流”,這汾陽上林舍卻有三泉匯聚。三泉匯流的大致方向是由西向東。上林舍居河道中心地帶,以河道為分隔,南為村,北為寨;又以河道為連接,統(tǒng)稱上林舍。上林舍區(qū)域面積440余公頃,耕地面積100余公頃。全村130戶,350余人。農(nóng)、林、牧是傳統(tǒng)主業(yè),鄉(xiāng)村旅游是發(fā)展方向。三梁(西營梁、桃坡梁、牧家山梁)三溝(水溝、柏溝、安兒溝)三泉(上林泉、吳城泉、向陽峽泉)是上林舍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的地域依托和載體。新中國成立后,上林舍大力發(fā)展林業(yè),經(jīng)濟林保持在1000余畝,木材林保持在1500余畝。2005年被評為“山西省農(nóng)業(yè)旅游示范村”,2015年榮膺國家旅游局“全國鄉(xiāng)村旅游模范村” 稱號。
在上林舍種菜,竟然收獲了這樣一些零金碎玉的素材,心中自是愉悅的,是故再以新韻吟七律一首:
三梁聳翠三泉碧,三道溝塍萬木芳。
牧者揚鞭歌野曲,村姑肆意自拍忙。
上林深處隱田舍,綠樹梢頭沐朝陽。
世事皆非天注定,懷德便可發(fā)其祥。
用汾陽話說,摘著菜,吟著詩,美著咧!忽被告知,明年上林舍的菜地不租了。這雖然是個讓我有點掃興的事情,但是也沒有削弱我對上林舍的眷戀。忽一日,接到市文物旅游局艷萍電話,說上林舍支書建偉邀約去村里聚聚。我欣然前往,再次親近三梁三溝三泉。就看到了整修過的盤山路上車水馬龍,就看到了參天綠樹掩映中寬敞的河道和清澈見底的上林泉水。樹蔭里、泉水邊,俊男靚女穿梭在五顏六色的帳篷和不乏野趣的木炭燒烤攤之間,涼爽的清風(fēng)生動著孩子們蕩漾在秋千上的笑語和赤足戲水的歡聲。不知來自哪里的游客朋友們就像回到了溫馨的家園,全然一番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的愜意模樣。我是被深切地感染了,心情舒暢,步履也愈發(fā)輕松自在,去三泉源頭看了正在實施中的水上漂流及其它娛樂項目,又去看已經(jīng)修復(fù)的上林舍龍?zhí)鞆R。龍?zhí)鞆R在半山腰,緣崖而建,因綠樹環(huán)繞,頗有“深山藏古寺”意境。龍?zhí)鞆R是在舊址上修建的,修建的時候挖出一通碑來。我糾結(jié)著上林舍這個村名的來由,便想從碑上捕捉一點信息。這一通碑卻是“龍?zhí)鞆R移置佛像增修穿廊碑記”。碑是康熙五十七年中秋時節(jié)立的。遺憾碑文中沒有提到上林舍,有一段話卻說得頗好:夫人之事神,豈必大剎凌云叢林深邃始足將其誠敬哉?即一洞一廊而不淪于囂雜焉,亦可以昭其祈報矣。則登斯崖也,仰視嵐光千峰爽氣映樓臺,俯臨澗水萬頃溪云聯(lián)碧落。層巒聳秀間,洞天忽辟,福地弘開,固與佛道之清幽允相協(xié)也。佛如有靈,不歆其明公式也哉。
我是品味著這一段碑文從山腰返回,又進了胡二嫂農(nóng)家樂飯莊的。胡二嫂農(nóng)家樂在寨上,坐北朝南,能聽到上林泉嘩嘩的水聲,能看到水邊休閑娛樂的人們。農(nóng)家樂后半部分是土窯洞,前半部分則是磚砌的平頂房;窯房相通,合為一體,別樣風(fēng)情。飯是在平房里享用的,桌上有幾盤野菜。胡二嫂說,山里到處都是寶,從田地里勞動回來,順手就能采摘五六樣野菜;這五六樣野菜可就是五六種天然綠色的好食材呢!酒喝得盡興,飯吃得舒坦。之后,我進到土窯洞里,那里有一盤土炕。酒意微醺,一如花看半開,在冬暖夏涼的土炕上歇息,該是怎樣一種享受?這便躺在炕上,這便想到了孔老夫子的話: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正這般自我凈化、自我感悟,艷萍和建偉進來,說拍了個很短的電視宣傳片,請我配一句美詞。我說龍?zhí)鞆R碑上“仰視嵐光千峰爽氣映樓臺,俯臨澗水萬頃溪云聯(lián)碧落”就挺好。二位搖頭,強調(diào)只要一句通俗易懂的話。我也吟也唱:汾陽上林舍,等您踏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