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緣
□ 雷國裕
“垂露春光滿,崩云骨氣馀。請君看入木,一寸乃非虛。”我是書法外行,但十分欣賞書法之美,也多與書法愛好者交往。每求得一幅或篆如畫或隸如波或草如走或行如行或真如立的作品,常常喜不自勝,心曠神怡。頗有“人人細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的味道。
小時候每當春節(jié)臨近,便有村里的老先生義務為大家書寫春聯(lián)。我領取完自家的后,往往不舍離開,或端墨或裁紙,為老先生打下手。老先生對左鄰右舍的情況都很熟悉,往往略加思索,便擬出一副很接地氣的對聯(lián)。對聯(lián)寫好后一字排開,等待晾干,字字句句散發(fā)著墨香,洋溢著喜氣??粗堬w鳳舞自信瀟灑的樣子,我心里十分欽慕。當時二哥開了一家醋坊,沒有合適內容的對聯(lián),就由我臨時編撰了一副,旁人看了也都稱贊。一度時期,印刷體對聯(lián)時興開來,雖然富麗堂皇形式花哨了,但家家戶戶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一些“八方財寶進家門,一年四季行好運”的套話俗話,了無特色?,F(xiàn)在大家都認為年味淡了,我想對聯(lián)的雷同化形式化,也是造成年味減退的一個跡象吧。
后來考取師范,開設有書法課,可以選修。上一段時間后,還是進入不了狀態(tài),對橫豎撇捺點勾提折提不起一點興趣,上課老走神?!芭R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wǎng)”??磥碜约翰皇墙Y網(wǎng)的料子,干脆放棄書法學習了。同班中楊姓同學、王姓同學寫得一手好字,偶有書信往來,便托他倆謄抄,而自己則蹲在旁邊,隨著筆起筆落,心里一萬個羨慕又羨慕。自己有了這塊心病,便想從小培養(yǎng)女兒的興趣。上幼兒園起,就找了一家培訓機構學習硬筆,學了幾年頗見成效。后來有意讓她繼續(xù)學習軟筆,女兒卻不肯了,想想初中課程也緊張也便不再強求。妻子有硬筆字的基礎,去年退休后,對軟筆書法來了興趣,積極報取了女兒當初的同一家培訓機構,跟一位年長的李姓老師學習楷體,每天的學習勁頭高漲,除了課堂上求教,回家還在搜尋拌音教學、臨摹《九成宮醴泉銘》,技藝日見精進。人常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著來極有道理。
參加工作后,結交了不少在書法上很有造詣的朋友,無論筆酣墨飽還是簡單彪悍,無論飄若浮云還是矯若驚龍,無論跌宕有致還是奇崛傲立,都使我對書法這一傳統(tǒng)瑰寶的認知有了深刻體察。有一年搞文化碑廊建設,認識了一位性情敦厚的景老師,已是初冬時節(jié),他仍伏身在冰冷的石碑上,一字一字,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呵出的霧氣模糊了老花鏡,他取下鏡框稍作擦拭,便繼續(xù)埋頭工作,沒有片刻休閑。所寫楷書,如電腦打印一般規(guī)整嚴謹。另一位李姓老師,個頭不高,不急不忙,書寫墻頭標語時卻像換了個人,在木棒上綁緊毛刷,先描字的邊界,大開大合,揮灑自如,一氣呵成,蔚為壯觀?,F(xiàn)在刻碑、外墻書寫都難再見書家現(xiàn)場潑墨,無疑也少了一道靚麗的人文風景!年初,參加朋友父親老靳的書法作品展。老靳年屆八旬,原是一位農村支部書記,學歷僅小學程度,六十歲退居二線方才接觸書法練習書法鉆研書法,歷二十年之久,終成當?shù)孛?。其作品字形正欹交錯,線條粗細變化明顯,看似自由散漫,任情恣性,卻行筆迅捷,取勢險峻,頗有雷霆之勢的壯美。
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時,有一農村書友贈我“恒基永固”的條幅,我裝裱后置于辦公室顯著位置,時時默念之,時時激勵自己:人民就是靠山,只有心中有民才會行穩(wěn)致遠。后來出版?zhèn)€人文集,也請本地多位書友題詞題賦,或肯定,或勉勵,或鼓勁,為書籍增色不少。在市場管理部門任職時,創(chuàng)新食品安全宣傳周形式,聯(lián)袂本市的老年大學,組織五十余名書友搞了一場“食安之美”書畫展,一百多幅書法作品和五十多幅繪畫作品緊扣主題,形式活潑,把“食品安全重于天”的觀念,深植于市井街巷,煙火人間。同事小郭是青年書法家,每年春節(jié),他都為我備好不同字體的兩幅斗方“?!弊?,掛在書柜兩側,紅底黃字,很有節(jié)日氛圍。前年搬家,書友述儉兄為我題“處世以忠厚人為法,傳家得勤儉意便佳”的立軸,我權當治家修身的座右銘,未敢有絲毫懈怠。
“顏公變法出新意,細筋入骨如秋鷹。”每讀顏真卿公,不僅為他“楷書四大家”的成就所折服,更為他字如其人、秉直剛正的氣節(jié)所震撼!與書結緣,正在于涵養(yǎng)書中清氣人間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