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牧

西西弗斯的故事是這樣的：作為人間的一位國王，西西弗斯無視諸神的權威，他欺騙、調戲諸神，甚至有一次將死神都給囚禁了，以至于人間沒有了死亡。

因為可以和諸神對抗，西西弗斯在人間活了很久，當他再一次被囚禁到冥間的時候，早就怒火燃燒的諸神，終于抓住機會，罰他做一件幾乎無法完成的事情，要求他將一塊巨石由山腳下推到山頂上。而每當他快將巨石推到山頂上的時候，巨石就會突然加重，迫使他后退（另一種說法是，他的力量會在那一刻突然消失），然后巨石就翻滾著重歸山腳。西西弗斯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而復始地推巨石上山，直到永遠。

我為這個故事沉迷了許久，想象著，西西弗斯推著巨石走向山頂，做一件命中注定難以成功的事情；想象著，面臨無窮盡的失敗，他那深深的絕望。

我很多次地問自己，當西西弗斯竭盡全力推著巨石走向山頂?shù)臅r候，他在想什么呢？當眼見就要到達山頂、自己的力量即將消失、巨石又將順著山坡滾下山腳的時候，他在想什么呢？當他周而復始地做著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在想什么呢？當他向著山腳下的巨石走去的時候，他在想什么呢？

……

很多次，我找到的答案，里面填得滿滿的，都是“失敗”。

我甚至于感受到，他的絕望可以令任何一個人，窒息而亡。

直到有一天，在夢中，我看到他強健的身軀、自信堅毅的步伐；我看到在離山頂一步之遙，他與巨石竭盡全力的抗爭；我看到他望著翻滾而下的巨石，嘴角露出的一絲微笑；我看到他在往山下走的路途當中，吹著口哨，還順手摘了朵花放在鼻子前；我看到他走到已經推了千萬次的巨石前，撫摸著它并毫不遲疑地重新推它邁步。

我突然明白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失敗，他的無休止的奮斗，都烙印著三個字：“不放棄！”什么叫失敗？放棄！屈服！沒有目標！

西西弗斯面對諸神加諸身上的懲罰，沒有屈服，沒有放棄！他也從沒放棄目標——有朝一日，老子要再一次踹開冥府大門，重返人間。他堅信，這一天終會到來，那時候，他會豎起中指，對著諸神，吹聲口哨。

此時，一陣微風拂過我耳，帶來西西弗斯沉穩(wěn)淡然的話語：“人生，沒失敗。失敗是神制造的枷鎖，只要你拒絕，神也不能用它來禁錮你。

諸神以為，他們設計的這個陷阱，能夠產生出無盡的枷鎖，全部纏繞到我的身心，禁錮我，折磨我，摧毀我。很抱歉，我讓他們失望了。

當我全力推動巨石，向上邁每一步的時候，我關注到的是巨石離山頂又近了一尺，這給我?guī)硇┰S的快樂；當巨石無可阻擋地滾向山下，在向山下走去的途中，我看著路邊每一粒砂礫上，還殘留著我滴下的汗水，每一絲拂過我面頰的風中，都有我的氣息，此刻，快樂就充盈了我渾身每一個毛孔；

在我心中，下一次這塊巨石就會穩(wěn)穩(wěn)地待在山頂，我也終將重返人間，這種憧憬簡直讓整個世界都溫暖璀璨起來；我現(xiàn)在是何其快樂、富足、充滿希望和憧憬。因為我始終走在通往實現(xiàn)目標的路途當中，每一步都在拉近與目標的距離……

所以，只要你拒絕，人生，就沒失?。∵@其中的真意，塵世中的你們，明白嗎？”

——塵世中的我們，明白嗎？

我們也有自己的巨石，也在推著它艱難前行，但是當這塊巨石在接近目標、又轟然退回去的時候，我們失望了、退卻了、放棄了，神制造的失敗的枷鎖，乘機哐啷一聲，就此落了下來。

我們的巨石就永遠停留在那里，而我們則迷失了方向，既無采摘花兒讓花香浸潤自己心脾的快樂，也無感受微風拂面的福分，更無勇氣再次推動巨石，從頭開始。于是，我們漫無目的地游蕩在人生的原野上，渾渾噩噩，毫無意義地消耗著自己的生命，直到終結。

但西西弗斯始終在前面等著我們，他在教導我們，人生沒失敗，他在告訴我們，堅信自己，夢想，終究成真。即刻開始吧，一切都是美好的。

是的！開始吧，一切都是美好的！